业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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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常见的玄学方术中,一个普遍的跨文化的基础信仰是"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能量互动形式多样,并且超越于个体意志",这种观念和宿命论、神创论甚至某种程度上的演化论都有融合的可能。

比如吠陀占星术衍生的紫微斗数认为"先天气数格局"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更精细一点说,是某人"出生"时的星辰排列和地理能量交错,决定了其基本的后天性格气质和人际遭遇,而进一步有性格决定命运的论断。

假设存在一种衡量可能性——有一天人类科技发达到能够观测到这种天体物理运动对胎儿的发育影响(紫微斗数是计算虚岁即妊娠发育时间的),比如某个特殊的星辰排列模式会导致这个时间段这个地方的胎儿特定激素/基因突变可能性增加,所以将来智商会更高、共情能力更强、但是也更容易得自闭症。

如果一个人智力高但是性格自闭或者干脆没有正常社交能力,那么其后天的"妻禄子财"就大致可以推断出来,阿斯伯格患者比如柯文哲搞科研选市长"官禄运好",大部分不会是富豪"财运一般",人际关系不好对应"招小人""桃花少"……诸如此类话术就有了一个基础模糊但合理的可信度。

越靠近极地的人皮肤越白,靠近赤道的人肤色越深,因为二者接受日照的程度不同,这是简单明了合乎逻辑的演化论科学解释。

进一步而言,星辰变换引发季节性环境气候变化,会对人类生产方式和社会价值观念形成潜移默化的影响,内陆农民社区和沿海渔民社区的生产方式不同,进而伦理观念以及由此形成的地方法律知识也存在各种差异(这尤其体现为各种风俗禁忌)——人类社群行为模式确实会受到天体运行规律的影响,因此在个体层面上,先天的抽象"天体活动""地脉风水"能量影响个体意识和行为也成为一种可能存在的合理解释模式。

真正的问题在于同命不同断,意即同一时间段同一地区同时出生的人可能有很多,怎么可能每一个都命运类似?如果同命同断,人类早就可以量产爱因斯坦了。

玄学方术对此类问题最常见的解释就是引入更为超越性的宗教哲学理念,类似印度小神棍随时随地在把"星辰瑜伽"和其印度本土宗教信仰中的神仙/神力对应;在紫微斗数中,一个屡见不鲜的解释模型是同样源自印度的佛教"轮回前世"观念,同命不同断,因为每个人前世业力不同,后天因缘不同,以及父母亲友各自因缘报应又不同。

"轮回业力"作为一个宗教概念和作为一个复杂系统运动的抽象表述是两码事,文明开始发展,人们就普遍认识到万事万物紧密相连,宗教特殊之处在于将这种复杂关联赋予了"善恶-解脱"的价值,由于前世业力不同,所以此世果报和因缘不同,这是简单明了但不科学的解释模型。

"业力因缘"的引入在修辞上(而不是逻辑上)补充了占星术在世界观层面上的普遍缺陷,因而二者得以松散关联,佛教有"神通不及业力"的说法,一方面是对占星术一类神通的认可,另一方面也是强调"围绕信仰(而非'逻辑')修行"的核心教义。

现代物理如质能方程的出现很大程度上颠覆了人们对时空、物质能量的基本常识,这也使得"前世"业力果报的基础理论模型受到挑战——时间可能是非线性的,前世现世后世即便是相对而言也没有严格的顺序可信度,更夸张还有"平行宇宙"这种拟现世的无限可能,在此基础上的所谓业力果报系统自然也从根本上被动摇了。

既然不是"业缘"生"报应"而可能是"报应"生"业缘",或者因缘果报根本不是一一对应,而是"一业生万报",那所谓个体解脱轮回/升仙/上天堂又何从谈起?信仰的正当性所严重依赖的因果实在性(业报)事实上已经崩溃——宗教信仰的合法性危机又间接导致了占星术的合理性危机。